知青家庭大结局44集|知青岁月|小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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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

从杜家峁小学回来后，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，不管怎样，她没有拒绝和我见面。

每个周末，小惠都会回到村里，但是她再没有来过我的窑洞。

偶尔我们也会见面，虽然她对我仍然十分热情和关心，但是她的言谈举止总是以姐姐的身份表现出来。

清明节后，开始春播，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。

学校也放了春假，让孩子和老师们回到本村干活。小惠也回来了。

这天我们的工作是担粪，把堆在地头上的土杂肥或者羊粪担到地里去。

赵雅莉负责往撮箕地装粪，我和小惠负责往地里担。

也许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惠身上，担粪的过程中不是踩在土包上就是踩在土坑里，几次险些摔倒。

小惠生气地看着我说：“多大的人了，不知道看路？笨死了！”

我嘿嘿笑道：“好好，我小心点，小心点。”

休息的时候，赵雅莉掏出几块巧克力分给我和小惠吃，小惠不吃，还给了赵雅莉，赵雅莉剥了一块塞到我的嘴里。

小惠斜着眼看了看我们，“哼！”了一声。

四月的天气已经渐暖，我穿得并不多，担着担子来回跑了几趟后，就觉得肩膀磨得有些疼痛。

我掀起领子一看，红红的一大片。

赵雅莉也掀起我的衣领看了看，心疼地说道：“哎呀！皮都破了，疼不疼啊？”

我点点头：“嗯，疼！”

“那你别担了，你装粪，我来担。”赵雅莉伸手去拿我肩上的担子。

小惠走了过来，用手按住了赵雅莉的手，说道：“就让他担吧，一次少装点，别装太满了。”

赵雅莉说：“我想跟他换换。”

小惠指着周围装粪的人小声说：“你们看，这装粪的有男人吗？”

我一看，果然，在地头上装粪的全是女人。我撇了撇嘴，担起担子走了。

小惠一把拉住我，把她套在脖子上的圆垫肩摘了下来，套在了我的脖子上。

一看就知道，这个垫肩是小惠自己缝制的，厚厚的，上面还绣着漂亮的图案。

我动情地看着小惠，好想过去抱抱她。

傍晚下工后，我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回走，路过小惠家的时候，我停住了脚步，默默地看着院子里面。

小惠从后面走了过来，平静地说道：“看什么？进院！”

“哦。”我跟着小惠走进了院子。

小惠去屋里拿出来一瓶紫药水，然后让我坐在碾盘上脱去上衣，露出肩膀。

小惠在我肩上轻轻地涂抹着药水，嘴里轻轻地吹着气，我没有感到任何疼痛。

临走的时候，小惠叫住我，塞到我手里一个大鹅蛋，沉甸甸的。

小慧撇着嘴说：“这个比巧克力强。”

春忙过后，小惠又回到了学校。

进入七月份，降雨多了起来，我门前的路可以这样形容：雨天泥水四溅；晴天暴土狼烟。只要从这条路上走过，不是变成泥猴就是变成土猴，所以这段时间就很少有人到我这来。

七月下旬的一天下午，赵雅莉突然跑到我的窑洞，抱着我又哭又笑。在她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，我终于明白了。

果然，她要走了，就要离开她不喜欢的黄土峁峁了。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。

今天上午，她在大队部接到了一个公社转过来的长途电话，那边是她的母亲，母亲要求她只听不说。

母亲说：“已经安排好了，你去当兵吧。”

赵雅莉忍住内心的激动“嗯嗯”着。

“时间很紧急，明天必须到家，你最好马上动身！”母亲叮嘱道。

“嗯嗯，我知道了，我知道了！”赵雅莉撂下电话，飞奔而去。

她没有回宿舍，没有去告诉任何人，而是直接跑到了我这里。

我说：“不是让你马上动身吗？你赶快收拾东西走吧。”

“让我明天到家。明天走，来得及。”赵雅莉兴奋得来回踱步。

我看着她说：“这事你都告诉谁了？”

“谁也没告诉，这事要保密。”

“那你的手续怎么办呀？”

“没事，过后我爸派人来办。”

我默默地看着她，心里五味杂陈，说不出的一种感受。我太羡慕她了，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家庭。

赵雅莉突然坐在炕桌旁边，一拍桌面，兴奋地说：“来，咱们要不要庆贺一下？”

我有点为难：“可是我这里只有枣酒和腌菜。”

“有酒就行！”

我把能吃的东西都摆上了，一人到了一碗酒。

我们端着酒，互相望着、望着，谁也没说话，只是把酒干掉了。

我们各自又到了一碗酒，还是互相望着，还是说不出话来，只得又干了一碗。

我看着赵雅莉伤感地说：“雅莉，我又少了一个朋友了。”

赵雅莉的眼里闪着泪光，她抓住我的手说：“项东，这么多年，我一直喜欢你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。

“可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、若即若离，你倒是为什么呀！”

“雅莉，咱们不说这个好吗？”我真的不想说，说出来会伤到我的自尊心。

外面又下起了雨，一阵阵雨丝敲打着窗棂，毫无新意。

咸菜太咸，我们几乎是干喝酒，偶尔啃一口菜团子。

我俩几乎喝掉了半坛子酒，各自说着自己的话，把平时不说的话都说了出来。

突然，赵雅莉跳下炕，小声对我说：“我给你唱个歌吧，刚学的。”

“什么歌，好听吗？”

她把手指按在嘴唇上：“这个歌不能让别人听见，有点反动！”

“啊？你好大胆子，你忘了我差点被抓走的事了吗？”

“哈哈，没事，我小声唱。”

窑洞里便响起她圆润的歌声：

黑夜里月牙牙藏起来，

扑通通钻进了哥哥的怀，

云从了风儿影随了身，

哥哥妹妹从此不离分，

不分离。

……

她把“不分离”唱了好几遍，唱着唱着就抽泣了起来。

我没有去安慰她，因为我的心里也阵阵绞痛。

一坛子酒终于喝尽了，我们都倒在了炕上。我躺在被垛上看着漆黑的屋顶，我似乎看见小惠远去的背影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走吧，走吧，你们都走吧，就把我留在这吧！”

赵雅莉突然扑了过来，紧紧地抱住我，在我脸上疯狂地亲吻，我抬起手搂住了她。

她忽然停了下来，趴在我的胸口上“呜呜”地痛哭起来。

第二天早晨醒来，我感到头很疼很疼。我一回头看见了睡在身边的赵雅莉，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俏丽的脸庞。

我急忙推醒她，低声喊道：“雅莉，雅莉！快起来，该走了！”

赵雅莉揉着眼睛坐了起来，看到我时，突然愣住了：“嗯？怎么回事？咱俩怎么睡一起了？”

“嗯，你昨晚喝多了，就睡我这了。”

她急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，又看看我，问道：“咱俩没做什么事吧？”

“你说呢？”我反问道。

“嗯，应该没有，咱俩的衣服都好好的。”

我俩忍不住都笑了，是一种苦涩的笑声。

只有我一个人送别赵雅莉，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。

我送了她很远很远。

七月二十八日，唐山大地震，震惊了世界、震惊了国人，几十万人就此殒命，全国人民痛心不已。

我们远在一千多公里的山沟沟里也有了震感。

公社、生产队要求我们做好防震抗震的准备，每家每户都要住进防震棚，不能住在窑洞里。

然而很多社员不听指挥，总是偷偷地住回到窑洞里。

我们知青的防震棚搭建在一个相对空旷的平地上，是一个长条的席棚子，顶上盖了一些油毛毡用以防雨。

开始的时候，知青们都很遵从队里的要求，七八个男女同学躺在一个大通铺上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，很是开心。

几天过去了，大家开始烦躁起来，防震棚里又潮又热，还有蚊子，极其难受，于是有的知青就偷偷地溜回了宿舍。

渐渐地，大家都放松了警惕，防震棚就成了摆设。

我自然也不例外，早就溜回到我山坡上的窑洞里。

还是窑里凉快，住着舒服。

一天夜里，外面又下起了雨，偶尔还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雷声。最近常有雷阵雨，我已经习惯了。

我把锅呀、盆呀、桶呀这些东西都摆在了院子里接雨水，这样可以让我少去几次井边。

干了一天活，我感到很是疲惫，便早早地躺在了炕上。

最近，我多了一个毛病，就是不管多累、多困，躺在炕上就睡不着，必须看一会书才能入睡。

看了一会书，困意来袭，我把书扔在一边，便沉沉睡去。

大概是半夜时分，我睡得正香，忽然感到有人推我，我想睁开眼睛，却睁不开。我实在是太累了，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。

忽然，我觉得有人抱着我坐了起来，并且给我套上衣袖。

这下我真的醒了，睁眼一看，竟是小惠在给我穿衣服。

我又惊又喜，以为是在梦境。我抓住小惠的手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小惠，惠姐，别走，就让我把这个梦做完吧！”

小惠噗嗤一声笑了，拧了一下我的耳朵：“你还真做梦啊，快起来！”

我耳朵一疼，真的醒了，我惊讶地问小惠：“你怎么来这了？出啥事了吗？”

“出啥事了？地震了！快穿衣服，跟我去防震棚！”小惠大喊。

我一听，急忙跳到地上，发现我还没穿裤子，便大喊：“我裤子呢？”

小惠拿着我的裤子说：“在这呢，快穿上。”说着就像照顾小孩一样，帮我穿好了裤子。

我们急忙冲了出去，向防震棚跑去。

我问小惠：“啥时候地震？”

“已经震过了！”

“我咋没感觉呀。”

“你睡得死猪一样。”

“是哪里地震了”

“队长说，好像是四川那边。”

“都震过了，还去防震棚干啥？”

“万一再震一下呢？你那个窑洞怕不结实。”

事实的确如此，过了几天四川那边又震了一次（这就是当年8月16日和23日四川松潘、平武大地震）。

我跟小惠来到了防震棚，发现村里的各个防震棚都有了光亮，人们都出来了。

知青们的防震棚里更加热闹，大家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。

这时，借着灯光，我才看清小惠一身泥水。我心疼地擦去她脸上的几滴泥点，轻轻地说：“你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？”

“算了，就这样吧，等天亮了再说吧。”

渐渐地，四周静了下来，人们都已沉沉睡去。

我和小惠坐在星空下，毫无睡意。我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，看着远方，想着心事。

忽然小惠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，轻轻地抽泣起来。

我没有哄她，只是把她搂得更紧。这几个月以来，我们都太压抑了。

我擦去她的眼泪，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，她搂紧了我的脖子。

……

开学了，我送小惠去学校。

林老师看见我们特别开心，他一激动就给我们写了一幅字：澹薄明德，宁静致远。

我问老师：“为什么要写成'澹薄明德 '，而不是'淡泊名利 '？”

林老师放下笔，捋了一下山羊胡子问道：“你还会背诵刘安的《淮南子·主术训》吗？”

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：“忘了。”

“其中有两句话应该记住：'非澹薄无以明德，非宁静无以致远'，你们懂这几个字的意思吗？”

我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

林老师问：“你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老师，您写这幅字，不是只想告诉我们字面上的意思吧？那深一层的含义就得听老师释解。”

林老师哈哈笑了：“聪明！”他一指远处的无定河，“这条河心胸宽阔，可纳百川，无论沧桑变换、河道更改，它始终向着一个方向，永不改变。为什么？因为它坚定，为什么坚定，因为它心中无私，目标远大，常怀一个'德'……”

我重重地点点头。

我看向小惠，她眼里似乎含着泪水。她捧着这幅字，向林老师深深鞠了一躬：“谢谢林老师！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。”

我紧紧地握住了小惠的手。

（未完待续，点关注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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